回家路上森知夏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

幸村精市了解森知夏，當避無可避時她反而會盡快做好決定，就像圖書失竊那次，她說了第二天拿定主意就絕對不會拖延到第三天。那麽，她是已經有決斷了嗎。只要這麽一想，幸村精市就忍不住期待起來。

果然到了家附近時，森知夏忽然主動拉住了他的手，幸村精市停住腳步，等她說出她的決斷。

森知夏低垂眼睛，將聲音放得極輕。“我沒辦法不喜歡你，也沒辦法與你分開，所以，”幸村精市心中一動，而森知夏終於擡起頭，黑色瞳孔中有瀲灩的光閃動，“你可以等等我嗎？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就一定能夠追上一直都走在前面的你。”

雖然森知夏的答案與他的理想要求還有一定距離，可是，這已經足以作為很美好的開端。於是幸村精市微笑起來，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臉頰：“我會一直等下去。”

步入大學幸村精市一下子就忙了起來。原本他以為自己能夠做到每天在神奈川和東京之間往返，可一個月以後他還是選擇在東京大學附近與同系男生合租房子，改為每周回家一次。結果每個周五晚上媽媽見到他時都會抱怨說他看起來又瘦了些。

“只是看起來而已，”幸村精市安撫地握住媽媽的手，“其實體重根本沒什麽變化。”餘光裏森知夏端著茶杯坐在一旁，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說起來阿夏這周怎麽樣？”他忍不住問。好像他從家裏搬出去住之後與森知夏的交流就變得少了好多，偶爾通電話時也總是匆匆忙忙的。

“誒？”森知夏似乎剛剛回神，“我一切都好呀。”她眉眼彎彎地笑著，臉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

然而這時幸村精市留心到媽媽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別再問下去。

“有點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勸勸夏夏。”周六早晨時媽媽終於抓住機會跟他單獨說了話，“學習上的事，夏夏一直都不需要我們操心。不過我還是覺得夏夏實在太拼了。”

幸村精市這時才知道，他離開家後森知夏的作息就慢慢變成是晚上一點鐘睡，早晨五點鐘要起床背單詞或是做幾道習題。

“夏夏是不是緊張過頭了？”媽媽難掩擔憂神色，“雖然為了考大學還是努力一點比較好，可這樣下去的話有點擔心夏夏撐不下高三一年。所以要不要由你來稍微勸勸她？”

“我知道了，媽媽。”沈思兩秒，幸村精市答應下來。

媽媽終於松了口氣。緊接著又碰了碰他的胳膊：“所以你跟夏夏現在……”

幸村精市微笑著說：“雖然看起來不太像，但的確是男女朋友。”

“那你就快點給我變得像一點。”媽媽推著他的肩膀跟他一起走出廚房。

在幸村精市面前森知夏的心思已一目了然，她的每一句話都不是說說而已。盡管她可能還不夠明白喜歡到底是什麽，但她說了想要與他在一起就立刻開始用實際行動踐行這句話。真是太好了啊，能遇到一個全心全意的森知夏。

幸村精市是在周日晚上去敲森知夏房門的。

“我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麽。”出乎他的意料，一見到他森知夏就這麽說。她把他拉進房間，把房門關好後才小聲說，“其實昨天早上你跟伯母說話時我聽到了，不過我不是故意的。”她吐了吐舌頭，然後笑了起來，“不是都說‘四上五落’嘛，所以拜托你，告訴伯母不要擔心呀，我有分寸的。”

幸村精市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伸手為她撫平齊劉海：“這次真是輸給你了。”

森知夏抓住他的手，最後輕輕拽了拽他的食指，喃喃地說：“才不是呢，是我輸給你了啊。你這一步走得可真是太遠了，可又舍不得拽住你不放。”

“阿夏。”

幸村精市叫出她的名字，將另一只手攤開在森知夏面前。

“我們會在一起，無論發生任何事。”

森知夏抿了抿唇，終於將手放在幸村精市向上的掌心裏。幸村精市牢牢包裹住她的手，順勢把她拉到懷裏，吻了她的額頭。

“不過，我們還是來個約定吧。”

“又是約定嗎？”森知夏嘟了嘟嘴，“說起來你升大學之後每月一次的冰淇淋就斷掉了，四月……五月……已經三個月了喲。”

“你是在向我討約會嗎？”森知夏的臉果然瞬間泛起淡淡紅暈，幸村精市笑著捏了她的臉，“這回是以一周為周期，每周日早睡一次怎麽樣？”

“好呀。”

“答應得太敷衍可不行，我會每周都監督的。”

森知夏頓時皺起眉。“知道知道啦精市媽媽。”她邊說邊把幸村精市往門外推。

幸村精市笑微微地順著她的動作走到門邊，卻在她即將關門時一把將她撈了出來。“所以就說你需要監督啊，我們的約定是從這周開始的。”

“你……”

森知夏剛說了一個字，幸村精市就把食指壓在她唇上示意她不要引起家裏其他人的註意。兩個人牽著手無聲地穿過走廊來到幸村精市的房間。“你怎麽敢說輸給我了啊，”黑暗裏森知夏小聲抱怨他，“明明一直是你贏。”

幸村精市摸索著捉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溫和地對她說了一句“晚安”。

這一年的平安夜，幸村精市謝絕同學一起出去聚會的提議，早早搭新幹線回了神奈川。走出車站不久，天空就飄下細碎的雪花。幸村精市微微仰起頭，視線投向鴿子灰色的天空深處。聖誕節的雪，總覺得是個好兆頭。他將黑色圍巾扯松了些，再度邁開腳步。

走到家附近時，他看到家門一動，穿米色大衣的森知夏走出來。她圍了白色長圍巾，可看上去還是冷得厲害，鼻尖都是紅紅的。

“阿夏。”

森知夏轉過頭，見到他時微皺了眉：“你不是說會晚一點回來嗎？”

“所以你現在要去買蛋糕嗎？”幸村精市走過去，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裏，“爸爸今天加班嗎，媽媽一定不高興吧？”

“嗯，”風卷著雪花撲向兩個人的臉，森知夏不由得往他身邊靠了靠，“而且這次千重子也不高興吶。伯父本來跟她說好今天會早點回來，順路幫她帶限定的榛子巧克力口味蛋糕，結果現在得我去排排看能不能買到了。”

“是我們。”幸村精市更正她。

“你還說呢。”森知夏嗔了他一眼，“發郵件給你時你明明說會晚一點回來我才出門的，早知道就直接讓你帶回來好了。”

“我們一起去也不錯呀，”幸村精市絲毫沒有謊言被拆穿的愧疚心，“等買了蛋糕之後我們去喝奶茶好了，這次真的是我請客，不會找媽媽報銷回來。對了，要瞞著千重子。”

森知夏側頭盯了他兩秒鐘，然後重重嘆了口氣：“哪有你這樣當哥哥的，虧千重子還把你當成是選擇男朋友的參照呢。”

幸村精市笑起來：“她的標準高一點也好，這樣不容易吃虧。”

“……一個星期沒見感覺又重新認識你一遍。”森知夏將手在他口袋裏半握了起來，“忽然覺得丸井學長只是把‘我是天才’掛在嘴上，你是時刻把‘我是神’放在心裏面。”

晚上十一點剛過，幸村精市就敲了森知夏的房門。見森知夏要擡手揉眼睛他趕快阻止了她，“又想變成紅眼兔子嗎？”

森知夏不滿地拍開他的手：“你怎麽又來了？是要送聖誕禮物嗎？”

她問得隨意，但幸村精市卻真的笑著承認：“是啊。”

“誒……”

見森知夏犯迷糊的模樣，幸村精市點了點她的鼻尖：“快點換好衣服吧，我們偷跑一次。”

他們很快溜出家門，搭新幹線跑到了箱根去。

“還以為您是說笑呢。”為他們開門的還是之前民宿的老板娘，她側身站在門邊把他們讓進去，微笑著說。

“怎麽會。”

老板娘為他們端來一直溫在廚房的梅子茶，幸村精市道了謝之後，先把自己的那杯遞給森知夏讓她暖手。森知夏像兔子一樣縮了縮脖子，接過梅子茶時不由得發出滿足的嘆息：“真好……”老板娘笑著看了一眼森知夏，又以目光詢問幸村精市，幸村精市微微點了點頭。

坐了一會兒，幸村精市問：“對了，之前跟您提過的那個，現在能拿到嗎？”

“當然可以啦。”

“是什麽啊？”坐在他身邊的森知夏小聲問，幸村精市握住她的手，一味笑著卻不答話，直到老板娘將一切都準備好，他才為森知夏揭曉答案。

“是腳踏車！”森知夏繞著腳踏車轉了一圈又跑回到他身邊，“我們要騎著去哪裏嗎！”

“不會把你賣掉，”幸村精市拽住她的圍巾把她拖近了些，“不過在出發之前你這樣可不行。”幸村精市把她的圍巾解下來重新纏了一遍，將她的脖子連帶下巴都嚴實地圍了起來。還不忘囑咐她一會兒記得抱緊他的腰。

幸村精市載著森知夏沿公路騎行，十二月的夜晚，空氣清冽得讓人呼吸時帶著刺痛。森知夏起先乖乖抱著他的腰，不過很快就把兩只手都插到他衣袋裏，臉也輕輕抵在他後背上。

“不要睡著哦。”幸村精市提醒她。

“現在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你其實是運動系了。”森知夏小聲說，“你不累嗎？”

幸村精市看了前方後寬慰她：“就快要到了。”

他們的目的地是蘆之湖。抵達時天還沒亮，湖面暗沈沈的。森知夏跳過來抓住他的手：“好冰！”這回輪到她把他的手塞在自己的衣袋裏了。“都這麽大了幹嘛這麽任性？”她忍不住低聲責備他，“下次再也不能跟你一起胡鬧了。”

怕他覺得冷，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幸村精市心中一動，剛要擡手擁抱她，卻立刻被她喝止住：“你不許動！”

幸村精市嘆了口氣，然而還是笑起來。

兩個人誰都沒去刻意看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天盡頭微微透了緋色，很快太陽就爬升起來。群山環抱裏蘆之湖一片晴好，日色落在湖水之上，水面閃爍起碎光。

“想給你看的就是這個。”註視著森知夏因沐在晨光中而無比柔和的側臉，幸村精市輕聲說，“以及，聖誕快樂。”

森知夏微側了頭，忽然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臉邊親了一下。

“聖誕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再不把更新時間設上午了……想趕在更新前修舊章，一起不來就毀了TUT

再刷個溫馨過渡章，下章走最後的重要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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